一名五十来岁的汉子应声拔剑走到岳不群身前。岳夫人叫道:“且慢!丛不弃,你跟那姓封的敢与我女流之辈单打独斗吗?你们若胜了,咱们甘愿让位。”丛不弃犹豫起来。丁勉道:“好!”便伸手解了岳夫人的穴道。
岳夫人腿上受伤,自是斗不过丛不弃。十余招下来,便脸无血色,喘息不已。丛不弃趁机欺人,正要挥刀劈落。“且慢!”令狐冲已迈步走到岳夫人身前。岳夫人目露喜色,点头道;“好孩子!”却一交坐倒在地上,再也起不来。
丛不弃喝道:“滚开!”挺剑向令狐冲咽喉挑去。令狐冲自知手上无半分力气,无法伸剑相格,也不思索,提剑也向他喉头刺去,完全一个同归于尽的打法,但却正是“独孤九剑”中的“破剑式”的绝招。
丛不弃大惊,万不料这个满身污泥的少年竟使出这一招来,情急之下,着地一滚,直滚出丈许之外,才跃起身来,但头上、脸上、手上、身上全是泥水,狼狈之极。见的人都笑出声来。
丛不弃大怒,连人带剑,扑了过来。令狐冲早已打定了主意:不可用内力,只以独孤九剑剑法与他拆招。见他扑来,便挺剑向他小腹刺去。丛不弃无法回收,曦一声便撞在剑上。
封不平大惊,拔剑斩向令狐冲后颈。按照剑理,令狐冲非得后跃不可,但他无法运力,只好反剑刺出,指向封不平的肚脐。封不平见都未见过这样打法,急忙后退。众人大惊,都想不到令狐冲剑法如此奇妙。
令狐冲早将生死置之度外,心中所想,只是风清扬所指点的种种剑法,越斗越顺手,越挥洒自如,越层出不穷,变幻无方。封不平使出生平绝招“狂风快到”,也奈何不得。只听嗤嗤嗤嗤四声响,封不平双臂双腿分别中剑。
封不平脸色苍白,说道:“罢了,罢了!”转身离去,丁勉、陆柏等也跟着走了。这时,十五个蒙面人向令狐冲围了上来。令狐冲缓缓转身,突然使出“独孤九剑第七剑‘破箭式,”来,剑尖颤动,向十五人眼睛点去。
只听得“啊!”“哎晴!”惨呼声不绝,跟前叮当、呛哪兵器落地声。十五人三十只眼睛,在一瞬之间全被刺中。令狐冲立即从人丛中冲出,身子摇晃,一下子坐倒在地上,大喘粗气。
岳不群惊喜交集,大叫:“冲儿,将他们的脚筋挑断,慢慢拷问。”令狐冲应道:“是·…是!,却再也无力站起,眼睁睁看着那些蒙面人相互牵着,呻吟着离去。直到天明时,岳不群穴道自解,才将众人穴道解开。
大家都非常感激令狐冲,唯有岳不群不高兴,他问令狐冲神妙剑法从哪里学的,令狐冲不敢泄露风清扬身份,不敢回答,这下更使岳不群疑心大起,以致后来常爱监视令狐冲。
数日后,华山派众人来到了洛阳。林平之外祖父金刀无敌王元霸热情接待了他们。令狐冲在宴席中喝了个大醉。
令狐冲知道师父暗中派人监视自己,心中大为不满。连日来都在小酒店里和无赖们赌钱喝酒解闷。
这日,令狐冲在小酒店里又输又醉,被几个无赖打得鼻青脸肿,趴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。岳灵珊、林平之等路过,才将他扶了回去。
岳不群夫妇知道此事,非常气恼,都不来看他。倒是王元霸派了他二个孙子来搜令狐冲的身。他们怀疑令狐冲独吞了《辟邪剑谱》,令狐冲不让搜身,就被王家二孙压断双臂,把琴箫曲谱当作剑谱抢走了。
岳夫人叹着气为令狐冲接好双臂。令狐冲苦笑道:“师娘,这明明是一本琴箫曲谱,可王家目不识丁……”王元霸大孙子王家驹不服,就将帐房里的易师爷请了来作验证。易师爷会吹箫,他说:“这是曲谱,不是一般曲谱。”
于是,众人找到东城琴箫高手绿竹翁。绿竹翁接过曲谱,冷冷地说:“这当然是琴谱!”接着就弹了起来。那琴声幽雅动听,令狐冲听了,记得正是当日刘正风所奏的曲子,人亡曲在,不禁凄然。
琴弦突然而断,竹翁又去吹箫,箫也坏了,竹翁说:“你等且回吧,让我仔细推敲推敲。”众人刚出竹林,就听见竹翁叫道:“姑姑,怎么你出来了?”一个女子低低应了一声。众人心想,竹翁都八十岁了,那婆婆一定有一百多岁了。
这时,琴声响了起来,忽高忽低,忽轻忽响,婉转动人;接着又是箫声,时而如群卉争艳,时而又如春残花落。众人听了,如痴如醉。直到竹翁叫拿曲谱,众人才清醒过来。
王元霸亲耳听了琴韵箫声,知道更无虚假,当即将曲谱还给令狐冲,汕仙地说:“令狐贤侄,这可得罪了!”令狐冲冷笑一声接过,待要讥讽几句,众人已转身离去。
令狐冲捧着曲谱,呆呆站着不动,想起自己孤零零的,忍不住硬咽起来。竹翁问道:“这位朋友,为何哭泣?”令狐冲道:“晚辈自伤身世,不想起撰作此曲的两位前辈之死,不禁失态,打扰你了。”说着转身便行。
绿竹翁却将他叫住,邀请他进屋喝茶。竹绿道:“小朋友,这部曲谱,不知你从何得来,可告诉我么?”令狐冲知道除竹翁与他姑姑二人外,世人恐无人再能传授此曲了,便双手恭恭敬敬的将曲谱呈上。
绿竹翁却不接,说:“我得先请示姑姑。”只听得左边小舍中传来那位婆婆的声音:“令狐先生高义,只不知那两位撰曲前辈的大名,能说一说吗?”声音并不如何苍老。令狐冲就照实说了。那婆婆“啊”的一声,道:“原来是他二人!”
令狐冲听她惊讶,知她是武林同道,当即向她讲了许多心里话。那婆婆道:“竹贤侄,你带这位少年到我窗下,待我搭一搭脉。”绿竹翁便带令狐冲走到左边小舍窗外,让他将手从细竹窗帘下伸了进去。
那婆婆搭完脉,说道:“我再弹琴一曲,请阁下品评如何?”令狐冲道:“多谢前辈眷顾。”琴声便响了起来。令狐冲听着听着,觉得仿佛有一只温柔的手在抚摸自己头发,像回到了童年,非常快活,体内真气互斗大减。
令狐冲大喜,请求授曲,那婆婆便叫绿竹翁教他。令狐冲虽于音律一窍不通,但天资聪明,一点便透,一学便会,竹翁与那婆婆见了,都很高兴。
一连二十多天,令狐冲勤奋学琴。他与那婆婆相处多日,虽从未见过她一面,但从琴音说话中,知她对自己颇为关怀,无异亲人。当他要离开时,深情地向窗帘拜了几拜,说道:“晚辈若不死,定要再拜访婆婆和竹翁。”
那婆婆道:“江湖多险恶,你要多加保重!”便叫竹翁将一把短琴送给他。令狐冲接过短琴,又拜了几拜,洒泪而别。
这日,船到开封。令狐冲独自一人留在船上学琴,其他都上岸玩去了。
岳不群夫妇在镇上碰到了桃谷五怪,就悄悄跟踪他们到了一个山坳里。在一条小溪旁有几间瓦屋,五怪进屋去了,岳不群夫妇便转到屋后,在一排柳树后偷偷察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