练习心意拳的人,无不知道“裹、践、躜”乃为心意六合拳法之要义,但是对于“裹、践、躜”的真实含义,却没有多少人明白。有的人练了一辈子的心意六合拳,也没有了解其义,结果练了一辈子胡涂拳,功夫总也上不去。又有的人由于没有理解“裹、践、躜”的真实含义,为了装点门面,就将“踩鸡步”中的三种手法解释为“裹、践、躜”,而且进一步指出这是三种拳法,即裹拳、践拳与躜拳(可是古人在拳经里从来没有将“裹、践、躜”与拳法沾边)。这样一来,前头的错误没有改正,后头的错误就已经误人子弟了,其流毒是很深的。
实际上,所谓“裹、践、躜”并非是三种拳法,也不是某一个拳术动作,而是贯彻心意六合拳训练始终的根本原则,更是心意六合拳巨大技击威力的来源。可以说不懂“裹、践、躜”三字的含义,就不懂心意六合拳,而将“裹、践、躜”练成了裹拳、践拳与躜拳就是曲解了心意六合拳。练习心意六合拳,一上来就必须练习“裹、践、躜”,而在以后的学习中,又必须在每一个动作中找到“裹、践、躜”,理解“裹、践、躜”与运用“裹、践、躜”。那么,到底“裹、践、躜”的真实含义是什么?而且如何又能将“裹、践、躜”练上身呢?下面我来讲一讲。
刚才我们说了,“裹、践、躜”是心意六合拳的原则方法,心意六合拳的独特力量就从“裹、践、躜”当中来。既然是原则方法,那么就必须在每一个动作中都能体现出来,而如果将“裹、践、躜”理解成了三种特定的拳法,就不可能做到这一点了。因此,我们说“裹、践、躜”不是特定的某种拳法动作。
正确的理解是这样的:
所谓“裹”,实际上包括“束”与“存”两个部分,“束”指上身的收缩;“存”指下肢的沉蹲。是每一个动作发力前必须的蓄力方法。我们知道,无论哪一种拳法,只要它发力,就一定有一个蓄力的过程,尽管这个过程很短暂,但这是必然的。而蓄力的方法,实际上就是如何利用地球引力与地面的反作用力的方法,因为这两种力是我们人类向外发放力量所必须借助的条件。心意六合拳的先贤充分了解这一原理,并且十分明确地运用这一原理来指导训练。
所谓“践”,就是在“裹”的力量的驱动下向前进步践踏或者不进步的下踩,以前脚的摩擦力驱使地面的反作用力向上支撑起身体,产生类似于汽车刹车时的瞬间碰撞力。
所谓“躜”,就是身体向前上方斜向挺身与发力,也就是要求以头上领之力促使挺颈、拔背、提中节,带动身体向前上方“躜”起,我方的攻击劲力也就由后下向前上方向发出。此为“进身”之法。我们说“进身”发力与“近身”发力是不同的,一般人大多混淆。所谓“进身”是身体“躜”起之法,而“近身”不过是接近对手而已。可以说不懂“进身”之法,就不可能获得心意六合拳打人如“拔草”的效果,更无法理解“打人如亲嘴”是什么意思。
在一个动作中,“裹、践、躜”是密不可分的,它们互为因果,共同作用,产生了心意六合拳的独特劲力——“翻浪劲”。其运动过程的基本模型应该是这样的:后腿坐实、束身存腿、掖胯收臀蓄势→蹬地以使反作用力上行于腰胯、前腿(虚腿)进步跨踩→展后胯顶前胯促使重心由后腿快速移动到前腿、头上领、拔中节、身子向前上方钻起、以身劲催动上肢向前上发力。(在这里,由于语言的局限性,表述是分段的,但是真做起来是不能停顿的。)
我们知道,心意六合拳练的是“三关九节劲”,也就是通常人们所说的“整劲”或者“混元劲”。“裹、践、躜”的身法调配正确了,“三关九节劲”便贯通了,所谓的“整劲”或者说“混元劲”也就出来了。
这一个过程的动作形态犹如海浪扑打礁石一般,形成了一种明显的起伏弧旋发力的所谓“翻浪劲”。这种劲力巧妙地包含了螺旋、开合、起落、升降、收纵、反侧等各种不同要素,在一个动作中同时展现出来,构成了一种极其科学的力量运作方式。这种方式确定了心意六合拳的的外部特征。所以,过去心意六合拳被称为“翻浪拳”,盖由此而来。我们说,“翻浪劲”是心意六合拳的基本特征,无论你怎么练,也无论你能练出多少个“真形”,有了“翻浪劲”,你练的就是心意六合拳。如果你根本没有将“翻浪劲”练上身,那么你会的动作再多,也不是心意六合拳。
“翻浪劲”是一种整体劲力,也可以说是一种整合身体各部分运动的整体性动作,所以它是一种身法劲。心意六合拳的身法劲是很有特色的,这种特色在一般拳法体系中很难看见。所以,过去许多门派的拳师都说心意六合拳的身法好,现在看来的确是好,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好,是特色明确,是一“绝”。
以前,老拳师教拳时总是强调:“不要用手劲,要用上身劲”,那么如何用上身劲呢?一般拳师未必就知道,所以教的人胡涂,练的人更胡涂,结果大家一味地晃着身子猛发力,无非是蛮练而已,实不足取。如此这般,将先贤智能练成了蛮俗之法,真是对不起创拳的姬际可老夫子。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?“裹、践、躜”不明也!
如果我们把话说回来,被世俗拳师误认为裹拳、践拳、躜拳的“踩鸡步、摇闪把”的拳势,实际上是先贤为练习“裹、践、躜”而设计的针对性的练功方法。在这一把拳势中,我们能够很直接地感受到“裹、践、躜”的运动方法与过程,长期练习以达到使“裹、践、躜”在身上动力定型的目的。刚开始练习心意六合拳的人,必须反复练习与体会这把拳势,所以它有“母拳”之称,并非过誉与虚妄之言。而且,过去人们说心意六合拳是“打遍天下老鸡形”,也并不是说练习了心意六合拳的鸡形就可以打遍天下,而是说“踩鸡步”的练习包含了“裹、践、躜”的根本之法,练好了它,才能得到心意六合拳的高深功夫,才能借此打遍天下。
当然,过去也有一些并不明确“裹、践、躜”真义的人,也练出了较深的心意六合拳功夫。这只能使我们佩服先贤的智能,因为他们发明了能够使“裹、践、躜”定型于人身体的巧妙方法,使那些不明“裹、践、躜”真义的人由于来练习了历代拳师一贯相承的某些正确的动作,而无意之间获得的“裹、践、躜”正确方法,因此掌握了心意六合拳的真功夫。但是,这些人毕竟是胡涂的,于心意六合拳的拳理是无法贯通的,由于他们理解上的偏差而使心意六合拳逐渐失真,给后人造成的损失是巨大的,而且因此注定了他们永远无法达到一流高手的境界。
练拳贵在明理,只有真正理解与掌握了正确的拳理,并且使它牢固地定型在自己身上,才能说我们学到了真东西。拳法是否正确,检验的标准应该是拳理是否正确,而不是盲目地按老师的要求,这一手应该放哪里,那一手应该放哪里……等等等等。我们说“不求形骸似,但求拳理明”,而拳理也有真伪之分。有的人名气不大,但拳理明确,那他就是一位“明师”。有的人名气大,但拳理一知半解,充其量不过是“名师”而已。我们追求的是拳术中的真理,而不是谁谁的名气大、谁谁的资格老。名气大、资格老大多与拳法修为无关,当然不能代表真理就在他手中。好在现在的武术爱好者大多受过良好的教育,于拳理之良莠真假一般都能判别,留给层次不高的“名师”之流的空间是愈来愈小了
心意六合拳总动力形态“裹践躜变身运动模式”基本解析
所谓“裹”,就是使肢体收缩以蓄力待发。“裹”者,缠也(《说文》),说明心意六合拳的蓄力之法不仅仅是肢体的单纯收缩,而且是带有螺旋拧裹的收缩。心意六合拳讲究“开弓之势必不可少”,就是强调每一个动作的完成必须首先具备蓄力的“预动之势”。如果把这个预动之势比喻为一架弹簧,那么它不仅是被直向力压缩着的,更是被横向力拧裹着的,它必须同时具备直的、横的两种张力,才能构成心意六合拳要求的“裹”法,才是正确的蓄力之势。因为仅仅具有直向力的收缩,其运力的距离必然不如螺旋拧裹的横向距离长,其发力必然不如带有螺旋拧裹的发力巨大。而如果螺旋拧裹的力量没有直向力的统领,又必然失去方向,而形成涣散之力。所以,心意六合拳要求的“形长力短”的发力方法,必须通过正确的“裹”法来实现。应该说明的是,“裹”法一定是全身上下的整体拧裹与收缩,决不是某一个局部的动作。
所谓“践”,就是进步,不管是前脚的进步还是后脚的进步,只要是向前进步,都属于“践”的范畴。心意六合拳的进步,要求擦地而行,不能提脚过高。落地时要求脚跟先着地,同时脚掌踩碾地面,形成摩擦力以帮助整体前冲力的制动,这就是所谓“摩擦步”的来源。拳谱上说,脚的落地是“踩而非踏也”,也就是说绝对不能用脚跟去跺踏地面。所谓“如踩毒物”,是要求用脚掌碾死毒虫,而不是跺。现在练习心意六合拳的人,大多采用脚跟跺地的进步法,是与古法不合的。因为心意六合拳特有的翻浪身法,必须要有摩擦、踩碾地面的步法相配合才能产生作用。在实际运用中,步法的践进就好像浪的底部,它只有紧贴着地面,得到了巨大的摩擦力,后续的涌浪之力才能推起浪头来,才能形成扑打礁石的翻天之势。所以,心意六合拳高手往往一进身就能够将对手托发出去,而对手感觉身体就好像突然被水浪涌托起来一样,这种“欺根拔节”的浑厚力量,实际上首先得益于其独特的步法。
所谓“躜”,带有三层含义:一是向上或向前冲;二是钻或者穿;三是飞速移动。将这三层含义综合,就是在快速移动的过程中,身体向前、向上钻起冲击,或者催动上肢发力(向前上的上弧旋力,比如“虎扑”),或者与上肢形成上下的对争之力(比如“单把”)。所以,“躜”是进身之法,是近身发力的整体性动作。有人将“躜”写成了“钻”是不准确的,当然在字义上更不能将“躜”与“钻”等同,因为“钻”只是“躜”的过程中的一个动作要求而已。“躜”是衔接与统领“裹”与“践”的整体动作,如果说“裹”是动力之源,是“起”。那么“躜”就是动力之终,是其作用,是“落”。“躜”的目的,是为了将收束的力量展开,同时将后腿蹬地而得到的反作用力,充分地传递到肩上,以合上肢之用,这就是我们在实际训练中经常强调的“一脚蹬到肩上”的要求的本义。
从人体工程学的发力“髋-胸-上肢”的“三程序”规律来看,“裹”以后腿部蹬踩使地面的反作用力到达髋部,再往上传递就必须有一个身体的动作来支持,而“躜”正是这个支持动作,即身形猛长,将身体中段拔长(所谓“拔中节”),将力量传递到胸背与上肢上,这个身体中段拔长的动作,使躯干在一刹那间形成了“满弓状”,这个状态孕育着最强的爆发力。所以,古人创造“躜”法不是偶然的,而是在长期的拳法实践中总结体会而来的,是符合科学原理的。以“劲法”而言,“裹束以蓄,踩扑以决”,这里的“扑”与“决”,就是“躜”法的作用。在心意六合拳的演练中,如果不懂得“躜”法的意义与运用,便可谓“全体皆非”,一无是处。
以上,讲解了“裹践躜”的具体内涵,在此,我们还想强调一个包含于“裹践躜”之内的字,就是所谓“就”。这个“就”字,是心意六合拳谱上的“练习十六法”的第四法,现在大多遵从心意前辈宝鼎的解释。宝鼎说:“就”是方言,“就如蛋”,也就是将“就”解释为“束”,说“上下束住,成其就也。”但是,我们知道“十六法”的第一法“存”就是“束”的意思,这里再来一个被称为“就”的“束”,其意义何在?而且,通观“十六法”,用的都是正统的文言,为什么惟独这里使用方言?而且如果是方言,姬际可是山西蒲州人,宝鼎是陕西西安人,马学礼是河南洛阳人,那么这个“就”字究竟是哪里的方言?所以,我认为宝鼎的解释是不对的。如果按照正规的字义来说,“就”的动词本义是“就高”(《说文》),也就是“往高处去”的意思。按照“裹践躜”的运动要求,躜身而起的同时,头部要顶挺上拔,以领起全身之力。那么很显然,这里的“就”字是对“裹践躜”运动过程中的头部动作的要求,即拔顶竖项。如果我们详细阅读前人对“十六法”的解释,身体各部的动作要求都有了,惟独没有对头部的要求,但是对于拳法而言头部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。古人创拳之初,决不可能遗漏对于头部动作的要求。所以,如果不是古人的遗漏之错,必然是后人的解释之错。(也有的书上将“就”写为“蹴”,而“蹴”的本义是“踏、踩、踢、追”,其义与“践”重复,必然是不对的,所以就没有必要再论述了。)
我们之所以强调这个“就”字,是因为虽然“就”包含在“裹践躜”之中,但是如果不特别提出来,在“裹践躜”的练习过程中,很多人往往会注意了身体的上躜,而忽略的头的提顶,因为头的提顶是统领全身的,其重用巨大,必须要充分重视。所以,我们平时也可以将“裹践躜”称为“裹践躜就”。
所谓“变身” (即所谓“龙折身”)就是身法从拧裹状态突然向另一侧展开的翻身动作。它包括两种形态:一种是“回旋变身”;一种是“反弓变身”。所谓“回旋变身”就是在身体的回旋拧裹状态下向另一侧的变身动作;所谓“反弓变身”,就是身体在反弓拧裹状态下向另一侧的变身动作。
“两个变身”与“裹践躜”是同时并存的,也就是说,在一个动作当中,要不就是“裹践躜”加“回旋变身”;要不就是“裹践躜”加“反弓变身”。
概括地说,心意六合拳的总动力形态就是“一个裹践躜加两个变身”
即“裹践躜变身运动模式”。“裹践躜”是所有动作的总原则,而“两个变身”是所有动作的纲领。练“裹践躜”是为了调动身体的整体力量;练“变身”是为了打出猛烈脆快的折叠闪劲。只有这两者的完美结合,才能产生高速度的强大杀伤力。这就是拳谱上所说的:“拳如炮,龙折身,遇敌好似火烧身。”这里所描述的,就是心意六合拳总动力形态爆发的震撼性效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