任何一家拳术使腿,当然都是与拳联系起来,交替连续地踢打,少有单发一腿的.八极拳自不例外,而且在八极拳中,拳腿连发中的“腿”,仍不出中、低腿法的范围.
这是个小问题.概括地讲,八极拳对高、中、低腿法的选择或者放弃,是受拳种的技击风格制约的.高腿与八极拳的技击风格相抵触.
不用多唠叨,八极拳的技击风格就是贴身短打、硬闯硬进.“硬闯硬进”咱先不说,“贴身短打”的意思是指练八极拳的人动手,不管用拳脚踢打或者发肘、膝、膀、胯,都是逼近出招,甚至贴着敌人的身子发力.
大家都知道,欲起高腿踢对方的脸或胸,必须有足够的时间提胯、展髋、拧腰,而此类动作只能在距离较远时做.若距离近了,敌人被起腿的预兆所惊,不等你把腿踢出,他就抢先发难了.
八极拳的老前辈们一心追求贴身短打,而贴身(或近身)当然缺乏起高腿的距离.如果老前辈们肯兼收并蓄还好,无奈,他们宁可只在中、低腿法上做文章,也不愿为了高腿放弃自己的风格.所以说,八极拳舍弃高腿,乃是出于自觉行为.
另外,把八极拳放在传统武术的大环境中来看,传统武术普遍偏爱中、低腿法的情形也必然影响到八极拳,这可视为八极拳“弃高择低”的另一原因.
能否将高腿融入“贴身短打”
世人对高、低腿法的喜好是不一样的,练八极拳的人堆里难免有人对高腿爱不释“脚”,挖空心思地惦记着把高腿和贴身短打“嫁接”到一块.
我不是个保守僵化的人,不过,我仍认为“嫁接”这事颇费思量.我说“费思量”,绝非指不能改变八极拳.事实上,任何一派拳术在开宗立派之前,都经历了一个不断修改的过程——吴钟、李洛能、王芗斋、李小龙等人创拳皆如此.之后,它又被继承者们一刻不停地进行着补充和删除,这决定了我们根本不可能见到未经演变的原始拳术——文字、图像资料除外.所以谁想瞅一眼“原传拳法”,只有一个好办法,去求科幻作家,让他把你编进故事里,通过“时光隧道”,回到“原传拳法”诞生的那个时代.
首先要明白,所谓“融众家之长”这一说法是不成立的.早在1998年,笔者在第六期《精武》的《八极何必加劈挂》一文中即做过这样一番分析：
“拳术的互补吸收问题,也如艺术、科学、社会体制等方面的改进,是一个必须改变原先成分性质的‘化学反应’,而非单纯的1+1＝2式的‘物理增加’……张之洞曾经得意地描绘过一幅改良蓝图,即为体的中学+为用的西学二思想健康、国力强盛的中国.我们知道,张之洞失败了.因为他忘了驴与马杂交,生出来的不是驴头加马腿,而是一种新的畜生——骡子……想仅弃自家糟粕而仅取别家精华,行不通……”
驴跟马能交配——生出骡子,驴和猴凑在一处却产生不出爱情,即使你强行
搞“拉郎配”,它们也没有
“爱情的结晶”.我刚才说,八极拳弃高腿是一种自觉行为,即指八极拳的老前辈们在坚持“贴身短打”的前提下,肯定曾进行过高、中、低腿与拳、肘、膝、膀、胯的“交配”实验.他们早已发现,高腿无法融人贴身短打.
如果强行将高腿融入贴身短打,将遭遇如下的尴尬：当突出高腿的使用时,则此腿与贴身的连接就会出现时间上的延迟,使“近”与“远”的衔接断裂.若想弥补此缺陷,又会手忙脚乱,顾“远”顾不了“近”,十分难堪狼狈.反之,当照顾“贴身风格”、尽量使短拳贴身肘时,则高腿不但难以起动,且显得多此一举——因为此时发低腿无比顺畅.
由此推理,若将高腿引入八极拳,让高腿与贴身短打“恋爱”,则二者“擦不出火花”.
高腿进入八极拳一假如能够成功的话,将使八极拳在贴身短打之外,又多了高腿远攻的风格,但这是两种风格在一个拳种中的共存,绝非形成了一种打击风格.
一种假设中的尝试
如果说使用肘、膝、膀、胯时,我方与敌人的身体似贴非贴的话,那么托窗、通天炮等拳式,则町贴身可不贴身.至于撑捶、探马掌等式子,则距离又拉开一些,表现为“近身”而非“贴身”.发通天炮、探马掌等以拳掌打人的式子,其大小臂之间的夹角决定我方与敌人之间的距离,夹角小则距离近,反之则远.由此可见,“贴身短打”实际包含贴身打和近身打两层意思.
近身打时,你与敌人距离拉远一点,起高腿的可能性自然出现——尽管勉强一些,不如在远距离使着得劲.
一个身高臂长的人,在发出探马掌戳目(面)之后,倘若高踢腿够功夫,完全可接一记八极拳里没有的高鞭腿、高侧踹.
偏爱连续发腿的人,又可以在踢出八极拳的“点裆脚”后,继之以高腿踢面.
类似的尝试不是不可行的,只不过,尝试的后果是搞出了八极拳的另一种技击风格,还是已经滑出八极拳的范畴,是件难以判断的事情.
我这么说,并不仅指在技击风格及拳法运用的改变上——这已经是不小的变化.我更想说,这改变还牵扯到训练内容的重新调整.
八极拳既然以贴身短打为“主色调”,不用问,它的训练内容也必然围绕着贴身短打而设,全力为贴身短打服务,这就是我们常说的“内容决定形式,形式制约内容”.
因为形式与内容要相互适应,由此推导,一种追求必然导致引入或创造新的训练法,以适应改造后的拳种.一套新的训练法的形成过程,其实就是放弃某些原有训练内容的过程.不管放弃80％还是60％,反正得弃掉大量内容.人的精力和时间都是有限的,总不能鱼和熊掌都惦记着.再说,既已形成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法,再练那些没用的东西,岂不是多余!
八极拳可以在原有的训练内容之外,再增加一套新的训练法——虽然这显得过于庞大.不过,由于一些八极拳传授者普遍水平低下,自身掌握的是“假八极拳”,且训练与技击严重脱节.所以,假如由高腿引发一场拳种革命,恐十白会引起很大的波动.
我以为,眼下急待解决的,是光“医治”八极拳的“病体”,等它“复原”后,再给它“进食高蛋白”.
